富士康發生第八起跳樓事件
富士康員工又發生跳樓慘劇。11日晚,該公司一名女員工疑跳樓身亡。據目擊者稱,11日晚7時許,在深圳寶安區龍華街道水斗富豪新村11巷某棟住宅樓,一名租住在該樓的女子突然爬到8樓的樓頂,然后一聲不吭地就往下跳,摔到地上一動不動,后經趕來的120急救人員現場確認,該女子已經死亡。記者隨后從警方核實了解到,死者是富士康在職員工,姓祝,24歲,河南人。對于其具體死因,警方正在調查中。
在富士康發生“八連跳”后,本報記者于12日晚獨家采訪了富士康集團新聞發言人劉坤。
問:在最近兩起墜樓事件中,富士康集團有哪些做得不夠的地方?
答:在
需要聲明的是,這兩起墜樓事件和前幾起一樣,當事人平時的加班強度肯定是在正常范圍。
問:富士康集團屢發員工墜樓事件的根源在哪里?
答:以龍華園區為例,一個園區就38萬人,屬于小社會、大公司。但和外面的社會不同,社會以家為單元,而在工廠里員工任意搭配,以個人為單元。員工的壓力會大很多。此外,公司在硬軟件設施的建設上都非常不錯。但是把這些投到近40萬人的規模中去,就顯得微不足道了。我們無法保證關心到每個員工。我也沒有能力保證以后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。我們的資源有限,我們也呼吁社會上一些好的心理咨詢和輔導資源能夠和富士康聯手。社會需要聯動。
問:富士康集團以后需要在哪些方面有所改進?
答:現在我們已經建立相對完善的通報機制。接下來,我們的工作重心是對基層管理者進行心理輔導和培訓。我們發現,少數基層的線、組長會用相對粗暴的方式管理員工,讓公司的好政策無法惠及到普通員工。我們要重視他們。
問:富士康集團如何看待社會上對公司邀請五臺山高僧祈福的爭議?
答:首先要聲明的是,我們邀請高僧祈福,絕不是用封建迷信轉移社會的壓力。富士康集團地處廣東地區,有當地自己的民俗習慣,之前也有死者家屬婉轉地向我們表達過類似的要求。只要不讓工廠里悲觀不安的情緒蔓延,這件事我們肯定要繼續做下去。
離職員工曝內幕:“基層管理很亂”
這次是盧新,男,24歲。2009年8月,盧新進入富士康集團,在集團為入職新人舉行的才藝大賽中,剛剛踏出校門的他還獲了一個二等獎。然而就是這個酷愛音樂、還參加過“快樂男生”的小伙,卻在
曾紅領如今還在為沒能拉住盧新十分愧疚,他是盧新在湘潭大學的同學。兩人畢業后一起進入富士康,從今年五一起,曾紅領發現盧新精神狀態很不好,盧新覺得經常覺得有人在追殺他,還曾表示想回湖南老家。
曾紅領把這一情況匯報給富士康的主管,富士康安排他和另一位好友安撫盧新,住在招待所,并聯系到盧新的家人,盡快前來幫助緩解盧新情緒。而就在盧新的家人從老家出發的同時,
現在,如果富士康員工再遇到心理的問題,他們已經可以從新成立的員工關愛中心得到幫助。據富士康新聞發言人劉坤介紹,員工只要撥打固定熱線電話785785,富士康各個部門都會聯動起來。“通過這種機制,我們有效地干預了20余起有可能發生的悲劇。”
富士康,全球最大的電子產業制造商,全球代工大王,世界五百強企業之一。僅在深圳,員工人數就高達42萬,而這是個動態數字,每個月都有大量的人走,大量的人來。員工高度流動對于管理的壓力顯而易見。因此管理上是否存在軟肋,也就成為跳樓事件后各方關注的焦點之一。
“我只能這么講,富士康出了員工手冊,還有他們規定的管理方法,那些是很好的。但是基層管理很亂。”說這些話的是馬麗群,今年1月富士康跳樓員工馬向前的姐姐。同為富士康員工的她,在弟弟跳樓后辭職。“我們的基層員工很辛苦,每天就像機器一樣做來做去,可以說被訓練成了一臺機器。另一方面,基層干部不尊重我們員工的自尊心。罵你都很正常。”
馬麗群說:“每個月開始,公司會和你簽一個加班同意契約書。你要不簽,不加班,這個月工資扣去社保,只有800多塊錢。”
對于富士康來說,成本控制是重要的考驗。從2008年起,深圳市最低工資標準從750元增長到900元,這就給富士康帶來成本上的壓力。為此,它的手機生產基地轉移到了河北廊坊等地,因為廊坊開發區的最低工資標準目前仍是750元。此外,武漢、山西、重慶等廣大中西部地區,都已經有竣工的富士康企業園區。
■“七連跳”
■專家說法
根源在于社會不公
和最近的殘殺幼童系列事件一樣,8連跳實質上是一種社會心理傳染病。它的根源在于社會不公、兩極分化,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群心理很容易失衡,一旦有導火索就會發生極端事件。要想解決這個問題,必須標本兼治。首先媒體要掌握分寸,既要保證人民的知情權,又不要過分渲染炒作,防止出現示范效應;更重要的是,讓社會實現溫家寶總理所說的收入與司法“兩個公平”。
――周孝正(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教授)
企業不能成為獨立王國
這批少經挫折的年輕人到深圳這樣的大都市打工,面對都市繁華和低廉薪酬的強烈反差,他們面臨很大的挑戰。一些年輕人有很大的失落感和挫折感。在工廠封閉的環境中,等級森嚴的管理對年輕人的自信心和人格可能產生巨大的打擊。所有的企業都應該遵守法律、盡到社會責任、遵循企業倫理,不能成為誰都管不住的孤島。現在僅僅是媒體的介入是遠遠不夠的,有關部門必須重視這個問題。
――夏學鑾(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)
堅持心理危機干預
心理學研究發現,人的自殺傾向也有一定的時令性規律。每年4、5月份,都是自殺的多發季節。每年這個時間段,是應該更加關注心理救援的時段。另外,不同的自殺方式,往往能體現出不同的潛意識。跳樓體現了一種對自我極度不認可的姿態,選擇跳樓,說明自殺者已承受了太多負面情緒。此外,負面情緒會有一種極強的感染性,接連發生的跳樓事件也會影響一些人,令其潛意識中有模仿傾向。我覺得目前最重要的是對員工進行心理危機干預。要反復做,堅持較長的一段時間,才有可能逐漸讓員工擺脫負面情緒影響。
――荀焱(資深國家心理咨詢師)
■白巖松點評
到異鄉去打工的新生代,抗壓能力、吃苦能力不如上一代。這一代人更自尊,夢想也更大,在罐頭一樣的廠區內被擠壓,一旦夢想被擠壓沒了,就容易絕望。我個人認為,其實提前告訴盧新他的父母要來,不見得是一個很好的選擇。因為在他的精神已經出現幻覺的時候,是很怕見自己的父母的,所謂“無顏見江東父老”。父母的到來,有可能成為他(跳樓)的催化劑。第二,今年已經出現了六起跳樓事件,這次廠里給他和陪他的兩個人安排住處的樓層是六層,連新聞發言人自己都說,心理專家要是給我們更細致的指導,我們是不會把他安排在六層的。哪怕安排在一層或者說地下室,也許這樣的悲劇就會推遲上演,所以我覺得,這僅僅是一個表象上的責任。
一個大企業的優秀不在于大,而在于它能不能變得“小”,讓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更近,不讓大家感覺“我看不到希望”。我覺得不光是富士康,未來整個中國的發展都面臨新的博弈,就是成本越來越大。不僅僅是說工資的成本,還有各種新的成本,心理需求的成本、和諧的成本、跟員工溝通的成本……我覺得中國的改革的確到了一個面臨新挑戰的時候,這個挑戰是非常綜合的。過去是我源源不斷地招來人,所有的福利、心理、娛樂都不用考慮,但是現在必須考慮。
用工方式不改,富士康難免“下一跳”